【观点】赵全胜 | 特朗普对华政策的“三支箭”——美国新时期对台政策解析

文丨赵全胜  美国美利坚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兼亚洲研究委员会主任、全球华人政治学家论坛召集人、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会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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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观智库中美关系系列对话会（第三期） 

专家观点摘录（2）

      特朗普的对台新政是一个全面大战略的一部分，无论是其国情咨文还是近期的发言，都体现了“中国是美国的主要对手”这一对华大认知。具体来说，这一新政可以描述为“三箭齐发”，既体现了大局势的延续性，又反映了美台政府的政策变化。

【对华遏制“三箭齐发”，升级美台关系是重点】

       特朗普的对华遏制策略可以说是“三箭齐发“：

       第一是经济贸易领域。中美正在进行贸易战，规模已经从200亿美元升至500亿美元，并且焦点集中在科技方面以及中国的“2025计划”。

       第二是军事战略领域，美国把台湾作为一个重要抓手列入了印太战略。这一点在南海体现得极为充分，美国的航母“自由航行”至南沙、西沙海域，甚至闯进了中方岛礁12海里范围内。

       第三是政治外交领域。“与台交往法案”历时三个月就紧锣密鼓地全票通过，不仅通过了众议院投票，参议院的投票也通过了，最后特朗普还签了字。特朗普的签字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，因为即使不签，3月16日法案也会自动生效，而特朗普签字的行为表明了他的支持态度。我觉得这是国内特别需要注意的一点。

       我们在过去的很长时间内，常常希望即使立法单位通过了法案，情况也能在行政单位这里有所转机。然而特朗普有新的想法和做法。中国跟美国谈判的时候总是提三个文件——《中美建交公报》、《上海公报》和《八一七公报》。那美国提什么？美国提1979年的《与台湾关系法》，这是美国国会通过的法律，明确了该法律的地位高于中美三个文件。这其中的目的就是提升美台关系。

       特朗普的对台政策，有“变”的部分也有“不变”的部分。“不变”在于它还是在“一个中国”政策的框架下。那么“变”的部分是什么？是现在台湾的很多做法。特朗普一上任就与蔡英文通电话，这个事件就是美台关系升级的具体表现。美国到台湾访问访谈的人员，有美国国务院驻卿，有局级干部，甚至还有副部级干部。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有，但是双方都不声张，现在双方光明正大，因为这是法律规定允许的行为。另外，美国军舰停靠高雄港这一事件虽然目前还没有可能性，但也已经作为一个话题开始被讨论，这体现了美台关系升级的严重性。

       除此之外，我们也需要注意美国刚刚通过的7000亿美元国防授权法。这个是历史上最高的数额，并且体现了2.6%的增加。另外，涉台部分提出了非常具体的美台关系升级行动，比如美台共同训练，共同演习，而在夏威夷海域的环太平洋军演连中国也不邀请了，理由是中国在南海建岛。再有就是对台军售，这一行为一直在延续，现在不仅要延续，还要升级、增加。最后，美国特别瞄准中国的华为中心，规定中国涉及“2025计划”、涉及华为中心的这些项目，都不能参与国防部相关的合作。

【美国保持支配地位的战略得到台方积极支持】

       为什么特朗普会走到今天这一步？最重要的原因是美国二战以后的一大战略就是保持dominant position——支配地位。这就是说，美国不能容许他国挑战。第一个挑战者是前苏联，下一个挑战者是日本，现在是中国。这几个国家基本上都在GDP上接近或者稍微超过了美国的2/3，而我们能看到，前苏联被比较成功地打垮了，日本的经济也受到了巨大挑战。现在美国国内达成的一个共识就是中国是一个全面的挑战者。

       美国印太战略的形成有一个长期的过程。早在小布什竞选总统的时候，就已经开始批评克林顿对华政策，他用了一个词，“磕头 into 北京”，即向中国磕头。小布什认为，中国不是伙伴而是竞争对手，所以他一上台，中美关系立刻剑拔弩张。不久后发生了海南撞机事件，5个月之后，又发生了911事件。然而911之后，江泽民与美国通电报，中美马上就又重新建立了伙伴关系，成为反恐伙伴。

       这之后的战略机遇期一直持续了十年，直到2011年奥巴马开始把pivot to Asia——重返亚太作为主要外交战略。这一点也体现在美国军力上。美国军力一个重要的部分就是海军，原来是两洋作战，太平洋大西洋各投放兵力百分之五十，现在比例是六十和四十。贸易差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，中国加入WTO之后，舆论对克林顿的批评也是针对贸易逆差。确实，美国总统很难容忍逆差高达3000多亿美元，且以非常快的速度逐年增长。中国不但是美国的最大的债主，而且也是贸易逆差的主要国家。

       在这种情况下，美国国内根据特朗普的这一理念出现的辩论就达成了共识。其他国内因素，比如通俄门、招妓门等一系列事件，加上特朗普的中期选举，都需要他在对外政策上有所动作。特朗普的个人的风格也有一定作用，他谈判的艺术之一就是把国家大事也当成谈判的筹码。假设两岸台海发生了危机，参与这个事件的人可以分为三个四个群组，像大众、商界、政策专家、媒体等。大众这个群组很有意思，其实这十年中大多数民众是反对美国介入台海事务的，但是现在也有越来越多的民众赞成介入了。

       除了美国方面，另外一个因素就是台湾的岛内政治。当年马英九执政的时候反对台独，这样一来美国就是想利用台湾、将其作为一个抓手也很困难。现在蔡英文上台以后，不仅用一系列行动来呼应特朗普，而且还主动在美台关系中起作用，包括打电话游说各方。这里我们应该看到，美国的对台战略是其全面战略的一部分，美国并不是仅仅在“单挑”中国。但是，台湾是与中国博弈的一个很明确的bargaining chips——筹码。以前奥巴马虽然也试图实现亚太再平衡，但是他没拿台湾来说事儿，现在特朗普对台新政则有很大不同。

【坚持“一个中国”，灵活应对危机将是中国未来主要应对措施】

       目前来看，特朗普的对台新政引起了中国国内的反弹。台湾是中国统一的一道障碍，这个问题不光关乎历史耻辱，而且也是中国崛起的重要前提。台湾不仅身处第一岛链，拥有重要战略地位，而且它在改革开放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扮演了一个资金、市场、技术方面的正面角色。然而现在这些辉煌都已经过去了，台湾经济已经连广东省县都不如。现在一个台湾越来越不像是asset，而是liability——价值不足，负担有余。

       可以这么说，当前形势出现了四个“不改变”。第一个就是特朗普，他把中国视为战略对手的态度不改变。其次，蔡英文的台独倾向不改变。再次，特朗普打台湾牌也不改变。最后，中国在台湾问题上的主权立场不改变。中国为什么不能改变？除了刚才提到的中国梦，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政权的合法性。如果台湾在现在的领导手里丢掉了，这就像当年邓小平讲到的一样，我们就会被中国老百姓说成是当代的李鸿章，都被记着。大家想想，如果这四个不改变，会发生什么状况？

       现在我们已经看到，各方都已做出了比较强烈和明确的表态。驻美公使李克新在即将通过法案的时候发出了明确的警告，警告是用英文表达的，意思是美国军舰抵达高雄之日，就是中国武统台湾之时。而后军事演习也发生了，外交休兵也都停止了，台湾的邦交国从23个变成18个，国际空间、世卫组织等现在也都知道了，一定要注明是“中国台北”。再有就是原定于要在台中举办的青运会因为“2020年东京奥运台湾正名公投” 运动也取消了。

       尽管这些问题非常严重，但是我们应该看到这只是“三箭齐发”的一个部分。尽管这些问题不容谈判，但我们也需要考虑与美国进行处理的策略。当下有个比较流行的说法，叫“斗而不破”——我们还能不能保持住不“破”？就算“破”，能不能“破而不战”？我们讨论过很久这个说法，“破”和“战”究竟是什么意思？针对贸易战这个问题，大家毕竟还可以讨价还价，但是针对台湾问题，这个就很难了。

       中国将来应该怎么办？我们对台新政要有一个全面的了解。一个中国政策当然不能倒退，但是总的来说，和平还是政策的核心。解决台湾问题是当前的优先考虑，发生大规模冲突的可能性目前还比较低。但我们也应该看到局部突发事件的可能，像当年EP3这类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实际上是增加了。在四个不改变、两边不改变的情况下，特朗普如果push the envelop——挑战极限，跨过红线，局部的冲突就有可能发生。因此，危机预防和危机管理将变得十分重要，发挥外交智慧将成为重点，因为毕竟美国还是当前最重要的外部因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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